《日本的思想》读书笔记

《日本的思想》是丸山真男的经典名篇。并放到整个日本思想史的广阔视野下来讨论，概括出日本思想的一些结构性特征，对我们了解日本的思考方式和价值观提供了重要参考。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起来慢慢看呀！

日本的思想

前言

日本思想史概括性研究贫乏 ~存在限定主题下的思想史研究传统：儒学史、佛教史、文学–思想史、伦理思想史 ~日本“精神史”→“日本精神”史，狂热信仰与二战创伤。

缺乏思想的坐标系 ~观念融入时代的文化与生活方式中(无常感、义理、出世)难以抽离 ~没有建立时代的观念与思想关联性(坐标)的传统

自我认识的意义 ~战前日本“自爱”精神与欧洲自我批判精神的对照(「欧洲的虚无主义」Karl Lowith) ~日本的近代具有超近代与前近代结合的特点

“传统”思想(儒教、佛教、神道教、国学)与“外来”思想(欧洲思想) ~外来思想融入时代后同样会“传统化” ~由于缺乏思想上的坐标，思想断片实质是混杂而难以区分的

开国的意义所在 ~开国的双重意义：向国际社会开放；面对国际将自身画为一个国家＝统一国家 ~传统思想的零碎化，在与外来思想的交锋与摄取中孕育出各种现象

无构造的传统

思想继起的方式 ~传统思想之一体两面：思想未能作为一种传统积淀下来；传统思想延续而又无关联地渗入近代。 ~思想失去历史的结构性，具有无时序的并存倾向。 ~“历史说到底只是往事的回忆”，日本精神生活中思想继起方式是：新事物的胜利(被摄取)→被“忘却”→在时代变化(尤其是危机)中的“回忆”

思想受容的方式 ~隔断外来思想的历史构造，作为零件吸收，与现有思想库存直接吻合(eg. 德国观念论与朱子学“相关”、马拉美与松尾芭蕉精神“相通”) ~从原理上否定精神杂居性，从思想内部强制其对世界经验的逻辑性和价值性进行整合 ~缺乏将外来思想看成与自己彻底不同的东西来对待的心理准备，这种意义下表现的良好理解力所产生的与异文化轻易结合的“传统”，反而阻碍了任何外来文化形成传统。

倒逆语与反义语的功能转换 ~因抵抗欧洲传统而产生的反义语(尼采)与倒逆语(王尔德)在进入日本社会(存在“无常感”、忧事传统)失去原本倒逆的功能，反命题被当做正命题来理解与欣赏。

意识形态揭露的早熟性登场 ~对思想的意识形态机能极其敏感，且先于对思想的内在价值、逻辑整合性批判。 ~本居宣长(「古事记传」)将道、自然、性等范畴的一切抽象化、规范化都当作汉意(中国式价值观)加以排斥，只追求纯感觉上的事实。即排儒、佛而回归古道。

作为无构造传统原型的固有信仰 ~日本神话信仰不存在普遍性宗教所共有的始祖和经典。 ~“神道”将每个时代强力的宗教“习合”来填充教义内容。无限拥抱性与思想杂居性，没有绝对者，也没有用以整合规范的“道”。 ~对神道的清扫(排除汉意、儒佛)势必会造成矛盾境地——机会主义或者泛日本主义。

思想评论上的“进化论” ~儒教作为日本传统唯一自然法体系的通用效力(“信条体系”)随幕藩体制的崩溃而迅速下降 ~进化论的快速渗透使自身意义与内容变得庸俗，忽略历史性积累 ~进化论使得帝国主义思想合理化，辩证法被信奉于现实矛盾深刻化的时代。两者均未接受实践而被直接发展为思想公式，导致“超进步”思想与“超反动”政治倾向相结合的滑稽现象。 ~欧洲天赋人权论的分裂：在国内采取自然法合理主义立场，在国际社会采取弱肉强食观念。

“国体”——近代日本机轴

“国体”的创立 ~宪政建立需要一种机轴使得人心归向 ~日本既有的传统宗教并未形成可作为精神内部“机轴”而起作用的传统 ~天皇制度–皇室作为精神机轴

“国体”中臣民的无限责任 ~天皇制度作为一种非宗教的宗教，释放了极端的社会责任压力 ~“对责任的漫无边际的承担方式，还有把这看成理所当然的社会的无形压力”

“国体”对精神内部的渗透性 ~无限责任支撑的“国体”继承了无限的拥抱性 ~“国体”两个层面(外部行为控制、内在同化机能)超越了内–外、个人–国家二元对立。 ~“全体主义”在权力统合方面低效，却在意识形态同化上有高度素质。

国体的构造

天皇制下的无责任体系 ~类似政治理念的个性化(eg. 儒教自然法体系在中国表现出规范性与契约性，在日本却表现出权威与报恩的契机) ~明治宪法的大权中心主义与皇室自律主义造成依靠元老、重臣等超宪法存在。回避把决断主体明确化，倾向于互相依赖的暧昧行为关系，因此跌入无责任体系的可能性。

明治宪法体系中的最终判定权问题 ~宪法制定过程中关于臣民的“权力”还是“分限”(本分)写入宪法的争论(伊藤博文–森有礼)。 ~森有礼：自然法思想(斯宾诺莎→霍布斯)，官方权力与个人自然权利的二元论。个人自由权天然且事实存在，写入宪法本身就是一种侵害。两种绝对性——君权在法律上的绝对性，市民权在事实上的绝对性。问题在于没有回答最终决定君民相互的权利界限，紧急状态下能作出判断的是君主还是人民(即最终判定权)。 ~伊藤将自由权收于宪法内，自由消解于实定法上的自由，只有天皇作为绝对自由者独立于宪法赋予的权利义务关系之外。

对作为虚构的制度及其局限性的自觉认识 ~将制度与制定制度的主体(绝对君主)割裂开，存在不彻底性，构筑了近代国家的基础。 ~对作为虚构的制度的自觉认识同时也是对虚构与现实生活之间尖锐的分离与紧张的自觉认识，这种自觉认识的逐渐淡漠导致对制度的物神化。 ~对于“生的充溢”(E.Troeltsch)与制度之间的距离感，确立“自然状态”与国家状态，成为质疑权力正当性的源泉。

近代日本的制度和共同体 ~日本统一国家形成与资本原始积累迅速，原因在于以自主性特权为依据的封建的、身份上的中间势力抵抗力非常脆弱。 ~社会中间层近代化的迅猛通过保留顶端与底层“前现代性”得以成为可能(绝对主义的集中在权力顶端形成“一身多头的怪物”，社会平均化在底层村落共同体前停滞)。 ~底层地方“自治制”依据同族纽带和共同祭祀而成立部落共同体

合理化的下降和共同体心情的上升 ~日本近代国家形成：近代化上而下，“乡党社会”的人际与制裁样式自下而上。

制度化的进展与“人情”的矛盾 ~“实情”与抽象化总体(制度)无法相适应 ~作为既成品的“制度”引进与制度化是脱离的 ~近代日本制度的运作通过权力与恩情来保证，导致“近代的超克” ~无自然权的自然状态。未经抽象的具体，不会从中形成质疑权力根据的姿态。

制度与精神

两种思考方式的对立 ~对于制度的物神化；贴近与自然状态(实感)。即官僚与庶民的对立。 ~两极分化造成日本的“制度”与“精神”在认知论上作为两极所表现的状态。

实感信仰 ~日本近代文学被“家”的同化与“官僚”的机构化所挟持，在力图抓住自我现实感中起步。 ~日语特性：在表现感觉的细微差异上词汇丰富，在表现逻辑与普遍性概念上词汇贫乏。日本文学的传统因此“物哀”、“幽怨”。 ~近代文学者通常反制度而近传统。 ~日本不具有欧洲浪漫主义从根本上否定自然科学知性的精神，过度依存自然科技成果。 ~不可否认的自然科学领域，以及感觉所及的日常现实。介于两极之间的社会是暧昧的。“究极的选择只剩2×2＝4，或文体的问题。”

日本马克思主义在思想史上的意义 ~马克思主义独揽近代日本社会科学代表地位。马克思主义令日本知识界以综合社会科学和构造性历史学的观点，将社会现实分类(政治、法律、经济等)以相互联系的观点综合考量，并寻求背后的历史导因。

理论信仰的产生 ~马克思主义的前提：现代西欧思想传统——近世合理主义的逻辑、基督教的良心、近代科学的实验操作精神。 ~理论信仰的发生与制度拜物化在精神构造上是对应的。重视制度其被抽象化的结果而非从现实出发的抽象化作用。理论概念失去了作为虚构的意味，反而转化成为一种现实。

理论的无限责任与无责任 ~理论家对无限的现实负有无限责任，实际上反而表现为理论上的无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