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图社区 魏晋南北朝文学第五章:谢灵运、鲍照与诗风转变
袁行霈《中国文学史》考研复习,南朝是中国诗史上诗运转关的重要时期。与魏晋诗人不同,南朝诗人更票尚声色,追求艺不形式的完善与华美。
编辑于2023-02-07 16:39:04 广东南北朝文学第五章、谢灵运、鲍照与诗风转变
第一节 谢灵运所开启的新风与山水诗的兴盛
山水诗及其溯源
文学、美学意义
林庚认为:“山水诗是继神话之后,在文学创作上大自然的又一次的人化。”
袁行霈认为:“山水诗的產生,标志着人对自然美的认识加深了。大自然已经从作为陪衬的生活环境或作为比兴的媒介物变成具有独立美学价值的欣赏对象。山水诗啟发人们从一个新的角度,即美学的角度去亲近大自然,发现和理解大自然的美,这无论在文学史上或美学史上都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傅刚认为:“山水立场指挥成立,改变了诗歌言志传统,……打破了儒家功用主义态度,为诗歌走向纯审美的艺术化铺平了道路,南朝诗歌所具有的美学特徵,正是随着山水诗的建立而產生的。”
溯源
早在《诗经》和《楚辞》的时代,诗中就出现了山水景物,但那往往衹是作为生活的衬景或比兴的媒介,而不是作为一种独立的审美对象。
汉末建安时期,曹操的《观沧海》才算是中国诗歌史上第一首完整的山水诗。
西晋左思的《招隐诗》和郭璞的游仙诗都写到山水的清音和美貌。
日本学者小尾郊一认为:山水诗是由“招隐”诗蜕变而成,山水诗的源头滥觴於“招隐”诗。
对“山水”认识的嬗变
在中国士大夫的传统观念中,山水隐逸总是与社会仕途对立的。孔子所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论语•述而》)的观念,对后来士大夫的影响相当深刻。
自汉代以来,遁迹岩穴即被视为一种清高,同时也是通向仕途的捷径。
到了魏晋,由于社会动乱、政治黑暗,隐逸之风大炽。士大夫阶层大都以山林为乐土,他们往往把自己理想的生活和山水之美结合起来。因此山水描写的成分在诗里就逐渐多了起来。
晋宋时代,尤其是南渡之后,江南的经济有了较大的发展,士族地主阶层的物质生活条件更加优越,他们大造别墅,在秀美的山水之间过着登临吟啸的悠闲生活。而作为生活环境的山水景物,也就很自然地反映在诗中。
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说:“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
此外,五言诗的成熟以及江南民歌中描写自然景物的艺术经验,也为山水诗的产生做好了文学上的準备。
玄言诗与山水诗的关系
玄学把儒家提倡的“名教”与老庄提倡的“自然”结合在一起,引导士大夫从山水中寻求人生的哲理与趣味。
真正的玄言家,是很懂得“山水以形媚道”(宗炳《画山水序》语,见《歷代名画记》卷六)之理的。
借山水体玄,成为当时一种普遍的风气
如《世说新语•言语》载,晋简文帝司马昱“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山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鲁,自来亲人’”
可以说玄言诗本身就孕育了山水诗
谢灵运(385~433)
祖籍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一带),出生於会稽始寧(今浙江省上虞县南)。祖父谢玄,灵运18岁袭封康乐公。入宋,灵运由公爵降为侯,曾任永嘉太守、侍中、临川内史等职。元嘉十年,在广州被杀。
谢灵运的山水诗,大部分是他任永嘉太守以后所写。
这些诗,以富丽精工的语言,生动细緻地描绘了永嘉、会稽、彭蠡湖等地的自然景色。其主要特点是鲜丽清新。
王世贞说:谢灵运诗“至穠丽之极而反若平淡,琢磨之极而更似天然,则非餘子所可及也”(《读书后》卷叁)。
与颜延之对比
《南史•颜延之传》载:“延之尝问鲍照己与灵运优劣,照曰:‘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若铺锦列綉,亦雕繢满眼。’”
汤惠休:“谢诗如芙蓉出水,颜如错採鏤金”(钟嶸《诗品》卷中引)
与陶渊明对比
沈德潜:“陶诗合下自然,不可及处,在真在厚。谢诗经营而反于自然,不可及处,在新在俊。陶诗胜人在不排,谢诗胜人正在排。”(《说诗晬语》卷上)
魏晋诗歌上承汉诗,总的诗风是古朴的
南朝诗歌则一变魏晋的古朴,开始追求声色。
诗歌艺术的这种转变,就是从陶谢的差异开始的
从陶到谢,诗歌艺术的转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从写意到摹象
陶渊明就是一位写意的能手。他的生活是诗化的,感情也是诗化的,写诗不过是自然的流露。因此他无意于模山范水,衹是写与景物融合为一的心境。
谢灵运则不同,山姿水态在他的诗中佔据了主要的地位,“极貌以写物”(刘勰《文心雕龙•明诗》)和“尚巧似”(钟嶸《诗品》上)成为其主要的艺术追求。他儘量捕捉山水景物的客观美,不肯放过寓目的每一个细节,幷不遗餘力地勾勒描绘,力图把它们一一真实地再现出来。
《登池上楼》: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疴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嶇嶔。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羣难处心。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
谢灵运的那些垂范后世的佳句,无不显示着高超的描摹技巧
“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过始寧墅》)
“晓霜枫叶丹,夕曛嵐气阴”(《晚出西射堂》)
“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登江中孤屿》)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残红被径隧,初绿杂浅深”(《读书斋》)
从启示性到写实性
其后的山水诗人
谢惠连(397~433)
谢灵运从弟,祖籍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一带)。十岁能文,深得谢灵运赏识。曾任彭城王刘义康的法曹参军。其《雪赋》为六朝抒情咏物小赋的代表作。
其诗学谢灵运,后人把他和谢灵运、谢朓合称“叁谢”。
笔调轻灵,词语綺丽
《愁杯》中的“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烂。萧瑟含风蝉,寥唳度云雁。寒商动清闺,孤灯暖幽幔。”
《捣衣》中的“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肃肃莎鶏羽,烈烈寒螿啼。夕阴结空幕,霄月皓中闺。”
顏延之(384~456)
字延年,瑯邪临沂(今属山东)人。少孤贫,好读书,性直而放达,于仕途每犯权要。官至金紫光禄大夫。
“尚巧似”是他与谢灵运诗的共同特徵,然而比谢诗更加锤炼雕饰,凝练规整,且喜搬弄典故,堆砌辞藻,而缺乏情致。
因此他的诗被鲍照称为“若铺锦列綉,亦雕繢满眼”;被汤惠休称为“如错採鏤金”。
此外,在南朝著名的诗人中,鲍照、谢朓、王融、沈约、何逊、阴鏗等人,皆不乏优秀的山水之作,
而其中以谢朓的成就最为突出。
第二节 鲍照及其创新
后人将他与谢灵运、颜延之幷称为元嘉叁大家
杜甫就曾以“俊逸鲍参军”(《春日忆李白》)来称美李白
宋代敖器之说“鲍照远如饥鹰独出,奇矫无前”(《诗评》)
明代陆时雍说“鲍照才力标举,凌厉当年,如五丁凿山,开人世之所未有。当其得意时,直前挥霍,目无坚壁矣。骏马轻貂,雕弓短剑,秋风落日,驰骋平冈,可以想此君意气所在”(《诗镜总论》)
清代刘熙载说“‘孤蓬自振,惊沙坐飞’,此鲍明远赋句也,若移以评明远诗,颇復相似”,又说“明远惊遒绝人”(《艺概•诗概》)
鲍照(约414~466)
字明远,原籍上党(今属山西),后迁居东海(南朝宋时治襄賁,在今山东省苍山县南)。出身寒微,曾从事农耕。先后担任过太学博士、中书舍人、海虞令、秣陵令、永嘉令等官职。最后担任临海王刘子頊前军参军,子頊起兵失败,照为乱兵所杀。
《拟行路难》十八首
其四: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躑躅不敢言。
描写游子、思妇和弃妇的诗,在鲍照的诗中也占相当的比例。这些诗歌的共同特点是哀怨凄愴,细緻感人。
《拟行路难》其十叁描写征夫思念家人故乡: “我初辞家从军侨,荣志溢气干云宵。流浪渐冉经叁龄,忽有白髮素髭生。今暮临水拔已尽,明日对镜復已盈。但恐羈死为鬼客,客思寄灭生空精。 每怀旧乡野,念我旧人多悲声。”
其十二则描写了思妇对游子的思念: “执袂分别已叁载,邇来寂淹无分音。朝悲惨惨遂成滴,暮思绕绕最伤心。膏沐芳餘久不御,蓬首乱鬢不设簪。”
艺术风格俊逸豪放,奇矫凌厉,但在当时却被目为“险俗”或“险急”
钟嶸《诗品》说他:“然贵尚巧似,不避危仄,颇伤清雅之调。故言险俗者,多以附照。”
首先,从诗歌的思想内容与情调来看,鲍照以寒士的身份抒发了贫寒之士的强烈呼声,表现为昂扬激越之情、慷慨不平之气和难以抑制的怨愤。
其次,从诗歌的艺术形式、表现技巧以及风格特徵等方面来看,鲍照的诗歌尤其是乐府诗,多得益于汉魏乐府和南朝民歌的艺术经验。
鲍照在这些俗体调的诗中,又以跳荡雄肆、酣畅淋漓的笔力,“慷慨任气,磊落使才”(刘熙载《艺概•诗概》),尽情发泄孤寒之士慷慨不平的激愤之情,因而被视为“险”或“险急”。
然而文学史的事实证明,鲍照诗歌的成就,远远超出了以颜延之为代表的“错採鏤金”式的“士大夫之雅致”。他的诗以凌厉之势和“发唱惊挺”的独特魅力,不仅在当时标举独出,征服了同时代的许多读者和诗人。
其创新处
鲍照模拟和学习乐府,经过充分地消化吸收和熔铸创造,不仅得其风神气骨,自创格调,而且还发展了七言诗,创造了以七言体为主的歌行体。
罗根泽认为:“七言诗自曹丕以后,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发展。除了曹叡(魏明帝)、陆机、谢灵运和谢惠连等仿作了《燕歌行》以外,衹有晋宋两代的《白紵舞歌诗》和宋刘鑠的《白紵曲》,再有就是与一般七言诗不太同的傅玄、张载的《拟四愁诗》,总计不到十几首。鲍照不但一个人就写了《代白紵舞歌词》四首、《代白紵诗》二首,还写了《拟行路难》十九首。……虽然鲍照所作有许多是歌行体,但歌行体本来就以七言体为主。因此我们可以说七言体由曹丕创造,但发达的是鲍照;歌行体则不但发展的是鲍照,创造的也是鲍照。当然,这种诗体虽由鲍照创造发展,但并没有成熟;成熟的时期是在唐代。”(《魏晋南北朝文学史》)
他以丰富的内容充实了七言体的形式,幷且变逐句押韵为隔句押韵,同时还可以自由换韵,从而为七言体诗的发展开拓了宽广的道路。
南朝是中国诗史上诗运转关的重要时期。清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说:“诗至于宋,性情渐隐,声色大开,诗运一转关也。”与魏晋诗人不同,南朝诗人更崇尚声色,追求艺术形式的完善与华美。梁萧子显所说“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南齐书•文学传论》),就是这种追求新变趋势的理论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