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瞳孔里的十七岁
（一）碎裂的生日宴与重生的清晨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万祈安的意识。
她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濒死时的窒息感。眼前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熟悉的、缀着手工蕾丝的穹顶——这是她在万家庄园的卧室，她住了十七年的地方。
“小姐，您醒了？” 管家福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您昨晚似乎没睡好，早餐已经备好，需要现在送上来吗？”
万祈安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
20XX年4月17日，星期二。
心脏骤然紧缩，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而鲜活的脸：浅琥珀色的眼眸因震惊而睁大，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还带着少女的青涩，鼻梁高挺，唇色是自然的粉，下颌线清晰却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丝质的藕粉色睡衣——这是十七岁的万祈安，圣英国际学院高二（A）班的万祈安，距离她上一世20岁生日宴那场“意外”车祸，还有整整三年。
她真的……回来了。
不是幻觉。手腕上那道为了模仿江青岩而割伤的疤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细腻光滑的皮肤；锁骨处那枚江青岩“送”她的、实则暗藏定位器的玫瑰金项链也不见了——那是她上一世愚蠢的证明，以为戴上就能离“姐姐”更近一点，却不知早已被对方当作棋子，一步步拖入深渊。
“小姐？” 福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不用，” 万祈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我马上下来。”
镜子里的少女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死亡的痛苦还残留在神经末梢：失控的跑车撞向护栏时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江青岩在电话那头虚伪的哭腔，以及最后意识模糊时，她似乎看到了一辆黑色宾利疯狂驶来，车后座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眼神——是江奕宏。
那个她上一世从未正眼看过、甚至因为他是“江青岩的弟弟”而刻意疏远的男人。
直到死后，她的灵魂飘荡在江家别墅上空，才看到江奕宏是如何疯了一样砸碎她的墓碑，如何将江青岩按在墙上质问，如何在深夜的书房里，对着她一张高中时的照片枯坐到天明。她甚至看到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盒，里面装着她16岁时随手送他的、一颗歪歪扭扭的手工布星星——那是她为了讨好江青岩，被要求“顺便”送给江奕宏的“安慰礼”，她自己早就忘了，他却珍藏了这么多年。
“万祈安，你真是个蠢货。”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骂道，眼眶瞬间红了。上一世的她被江青岩温柔的假象蒙蔽，像飞蛾扑火般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光，却对身后那束默默守护的、真正温暖的光源视而不见。她为了江青岩，和父母大吵大闹，拒绝了牛津大学的保送名额，甚至在江奕宏隐晦提醒她“小心姐姐”时，恶狠狠地回敬他：“江奕宏，你少嫉妒青岩！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想到这里，万祈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欠江奕宏的，太多了。
“这一世，”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江青岩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而你，江奕宏……这一次，换我走向你。”
（二）圣英学院的清晨与刻意的偶遇
圣英国际学院坐落在城市西郊的半山腰，占地近千亩，堪比一所小型大学。校车沿着盘山公路行驶，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修剪整齐的高尔夫球场和马术俱乐部的白色围栏。万祈安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真皮座椅的纹路，目光却紧紧锁定着前方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那是江奕宏的车。
上一世，她总是想方设法避开这辆车。只要看到江奕宏的身影，她就会立刻绕道走，生怕被他撞见自己对江青岩的“痴迷”，更怕他看穿江青岩的伪装。而现在，她的心脏却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越跳越快，像揣了一只兔子，既紧张又期待。
她记得今天早上的安排：7:30到校，8:00是早自习，然后是物理课——江奕宏最擅长的科目，也是上一世她最讨厌的课，因为江青岩说过“物理太枯燥，女孩子不需要懂这些”。
校车缓缓停在教学楼下的VIP停车区。万祈安深吸一口气，提起限量版的爱马仕双肩包（上一世她为了显得“朴素”讨江青岩喜欢，常年背帆布包），踩着3cm的裸色小皮鞋，一步步走下车。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天鹅颈——这是她原本的样子，骄傲、明艳，而非上一世那副为爱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
“祈安！”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万祈安的脊背瞬间僵住。
来了。江青岩。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手里拿着两盒牛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江青岩比她大一岁，因为跳级所以同级，此刻的她看起来清纯又无害，左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若隐隐现，正是这副模样，骗了她整整三年。
上一世的今天，江青岩也是这样叫住她，递给她一盒牛奶，然后“不经意”地提起下午有马术课，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练习——那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当时的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却不知那只是对方为了利用她万氏集团的马术俱乐部资源而设下的第一步。
“青岩姐。” 万祈安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至于失礼。
江青岩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眼神里总是带着“崇拜”的万祈安会是这个反应。她很快恢复自然，走上前将其中一盒牛奶递给她：“刚热的，你胃不好，早上喝点热的。”
牛奶的温度透过纸盒传来，带着一丝虚伪的暖意。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这些“小恩小惠”感动得一塌糊涂。万祈安看着那盒牛奶，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意，她没有接，而是轻轻摇了摇头：“谢谢青岩姐，不过我早上喝不惯牛奶，喝了会拉肚子。”
江青岩递牛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记得万祈安明明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上一世还天天缠着她问在哪里买的。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江青岩收回手，将牛奶放进自己的包里，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万祈安的包和鞋子——限量版的爱马仕，最新款的香奈儿皮鞋，这不是万祈安最近的风格。她最近不是应该在模仿自己穿“简约风”吗？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缓缓停在旁边的车位上。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圣英校服的少年走了下来。
万祈安的呼吸瞬间漏了一拍。
江奕宏。
十七岁的江奕宏，还没有后来接管江氏集团时的冰冷锐利，却已经初具“冰山”雏形。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西装裤，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黑发柔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眉眼，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左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右手拿着一本物理竞赛辅导书，脚步沉稳地朝教学楼走去，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人。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离青岩姐远点”，然后故意大声和江青岩说笑，试图引起他的反感。而现在，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她贪婪地看着他年轻的脸庞，看着他左颊那浅浅的梨涡（上一世她只见过一次，还以为是错觉），看着他因为走路而微微晃动的袖口——那里面藏着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是江家老爷子送他的生日礼物，低调又奢华。
“奕宏，这里！” 江青岩立刻扬起声音，朝少年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控制欲。
江奕宏的脚步顿住，他转过头，目光先是落在江青岩身上，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万祈安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万祈安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看到江奕宏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和江青岩站在一起——上一世的他们，在学校里几乎是“零交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书包带，指尖泛白。该说点什么？像上一世一样冷漠地移开视线？还是……主动打个招呼？
“早。”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是江奕宏先开了口。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比后来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江总”要温和一些，但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万祈安愣住了。他在跟自己打招呼？上一世，他们同班两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而且每一次都是她因为江青岩而不得不与他交涉，他从未主动跟她说过话，更别说“早”了。
“……早。” 她有些慌乱地回应，声音比预想中要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天知道，她万祈安从小在各种社交场合长大，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竟然会因为一个简单的问候而脸红？
江奕宏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回应，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暗流，让万祈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然后便越过她们，径直朝教学楼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万祈安才松了一口气，手心已经全是汗。
“祈安，你怎么了？” 江青岩的声音带着“关切”响起，“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万祈安猛地回过神，看向江青岩那张“担忧”的脸，心里一阵恶寒。上一世她就是被这副表情骗得团团转，以为江青岩是真心对她好。
“没事，” 她淡淡地开口，语气疏离，“可能有点热。我先进去了。”
说完，她不再看江青岩，转身朝教学楼走去，步伐甚至有些仓促。她能感觉到身后江青岩的目光像针扎一样落在她背上，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悦，但她不在乎。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江奕宏刚才那个眼神。
他为什么会主动跟她打招呼？是错觉吗？还是……这一世，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三）物理课上的“意外”靠近
高二（A）班的教室在教学楼的三楼，占据了整层楼最好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校园的景色。万祈安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作为圣英国际学院的“精英班”，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但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只是在细节处彰显着各自的家世——比如限量版的钢笔，手工定制的领带，或者像万祈安这样，手腕上那块低调奢华的腕表。
她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三排，上一世，她为了能“不经意”地看到坐在斜前方的江青岩，特意选了这个位置。而江奕宏的座位，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角落的位置——他似乎总是喜欢待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一切。
万祈安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和笔记本。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放：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偷偷画江青岩的侧影，而现在，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江奕宏还没有来。
她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实则打开了相册。相册里空空如也，没有上一世那些愚蠢的“证据”。她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江奕宏”，号码是她上一世从江青岩那里“偷”来的，却一次也没有打过，后来还因为江青岩的一句“奕宏不喜欢别人打扰”而删掉了。这一世，这个号码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被开启的秘密。
“祈安，你今天好奇怪。” 同桌林薇薇凑了过来，她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性格大大咧咧，是上一世少数真心对万祈安好的朋友，可惜后来被她为了江青岩而疏远了。
“嗯？” 万祈安回过神，看向林薇薇，“哪里奇怪？”
“你居然没在看江青岩哎！” 林薇薇夸张地压低声音，“平时你一进教室，眼睛就黏在她身上了，今天居然在发呆？而且，你居然跟江奕宏打招呼了？！我没看错吧？”
万祈安的心一跳，原来刚才那一幕被林薇薇看到了。她笑了笑，试图掩饰过去：“就……碰到了，打个招呼而已。”
“而已？” 林薇薇显然不信，她上下打量着万祈安，“不对，你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穿的衣服、背的包，还有……你看江青岩的眼神，好像没那么‘狂热’了？”
万祈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果然，最了解自己的还是朋友。她轻轻叹了口气，凑近林薇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薇薇，我好像……有点累了。”
累了。上一世追逐着一个虚假的幻影，真的太累了。
林薇薇愣住了，她看着万祈安眼底那抹不属于十七岁少女的疲惫和沧桑，心里咯噔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拍了拍万祈安的肩膀：“累了就歇会儿，别委屈自己。”
万祈安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真好，薇薇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万祈安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江奕宏走了进来。他似乎刚去了趟教务处，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步伐沉稳地走向最后一排。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侧脸的线条锋利又好看，引得不少女生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他放下文件，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然后，他拿出物理课本和笔记本，低头看了起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万祈安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的侧脸上。她记得上一世物理老师总是喜欢提问江奕宏，而他每次都能对答如流，甚至能提出比老师更简洁的解题方法。她还记得有一次物理考试，她有道题不会做，偷偷传纸条问江青岩，结果江青岩回了一张写着“自己想”的纸条，而坐在最后一排的江奕宏，却在收卷时“不小心”将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掉在了她的脚边。
当时的她，却以为那是江奕宏不小心掉的，甚至觉得是他故意嘲讽自己笨，看都没看就踩在了脚下。现在想来，那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他笨拙的帮助啊！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酸又软。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拿着教案走了进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地中海大叔，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动量守恒定律。在讲新课之前，我们先复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江奕宏，你来说一下，动量守恒的条件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投向了最后一排。
江奕宏抬起头，声音清晰地响起：“系统不受外力或所受外力之和为零，系统总动量保持不变。”
“很好，” 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那如果系统所受外力之和不为零，但在某一方向上外力之和为零，该方向上动量是否守恒？”
“守恒。” 江奕宏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
“不错。” 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那万祈安，你来说一下，动量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的区别是什么？”
万祈安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来了。上一世，她就是在这节课上被提问，因为完全没听课，回答得一塌糊涂，被全班同学嘲笑，最后还是江青岩“好心”站起来替她解围，让她更加感激涕零。
“动量守恒定律研究的是物体的动量变化，矢量守恒；能量守恒定律研究的是能量的转化和转移，标量守恒。” 万祈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全班安静了一瞬。
物理老师显然也愣住了，他推了推眼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万祈安：“……正确。坐下吧。”
万祈安坐下时，手心已经全是汗。她能感觉到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包括林薇薇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的眼神，以及……来自最后一排的，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江奕宏在看她。
上一世她物理成绩平平，这一世为了能和江奕宏有共同话题，她可是下了苦功夫的——当然，是在重生前的那三年里，她后悔莫及的时候，疯狂地学习各种知识，包括物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万祈安听得很认真，偶尔会低头做笔记，偶尔会抬头看一眼黑板。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最后一排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让她的心跳一直保持着较快的频率。
下课铃响了，物理老师布置了一道思考题：“一个质量为m的小球以速度v与静止的质量为M的木块发生弹性碰撞，求碰撞后两者的速度。这道题有一定难度，大家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明天我请同学上台来做。”
同学们哀嚎一片，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
万祈安却没有动，她拿出草稿纸，开始演算这道题。她记得这道题，上一世江青岩“请教”过她，她当时完全不会，还是江青岩“好心”帮她解了出来——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江青岩故意在试探她的水平，好进一步掌控她。
“祈安，走了，吃饭去！” 林薇薇收拾好书包，催促道。
“你先去吧，我把这道题解出来再去。” 万祈安头也不抬地说。
“不是吧？” 林薇薇夸张地叫道，“为了一道物理题放弃午餐？你真的中邪了！”
万祈安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反常，但她不在乎。她只想证明给江奕宏看，她不是上一世那个愚蠢、无知、只会追逐幻影的万祈安了。
林薇薇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自己先走了。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万祈安和……坐在最后一排的江奕宏。
万祈安的心跳开始加速。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江奕宏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粉笔灰和书香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演算题目。动量守恒定律，能量守恒定律……两个方程联立，求解速度……
十分钟后，她放下了笔。答案出来了，和她记忆中江奕宏后来在课堂上写的一模一样。
她抬起头，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朝最后一排看去。
江奕宏正看着她。
四目再次相遇。
这一次，江奕宏没有移开视线。他的黑眸深邃如海，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本英文版的《时间简史》，显然早就做完了题目。
万祈安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拿起草稿纸，站了起来。
她要主动走过去。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靠近江奕宏，弥补上一世的亏欠。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近，她能更清楚地看到江奕宏的样子：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正轻轻搭在书页上；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松味，很好闻，让人感到安心。
“那个……” 万祈安站在江奕宏的课桌前，声音有些紧张，“这道题，我解出来了，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她将草稿纸递了过去，指尖微微颤抖。
江奕宏看着她递过来的草稿纸，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伸出手，接过了草稿纸。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万祈安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
江奕宏低头看着草稿纸，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认真检查。阳光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万祈安紧张地看着他，手心全是汗。解错了吗？不可能啊，她明明按照步骤一步步算的……
过了好一会儿，江奕宏才抬起头，将草稿纸还给她。
“对的。” 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比之前柔和了一些，“思路很清晰。”
万祈安愣住了。他夸她了？
“谢……谢谢。” 她接过草稿纸，手指还有些颤抖，“我以前物理不太好，怕自己做错了。”
江奕宏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以前？”
“嗯，” 万祈安点点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但我现在想好好学习了。物理……好像也没那么难。”
尤其是，当她知道这是他喜欢的科目时。
江奕宏看着她，沉默了。他的目光很深，仿佛要将她看穿。万祈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
就在这时，她听到江奕宏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单音节，却让万祈安的心瞬间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到江奕宏已经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时间简史》了，只是耳根似乎微微泛红。
万祈安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她有信心，这一世，她一定能走到他的心里。
“那……我先去吃饭了。” 她轻声说。
江奕宏没有抬头，只是又“嗯”了一声。
万祈安拿起书包，转身朝教室门口走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像是揣了一颗小太阳，充满了希望。
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奕宏依旧低头看着书，侧脸的线条安静又好看。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的重生，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守护那个上一世被她忽视的少年，为了和他一起，走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而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江青岩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牛奶盒被捏得变了形，左眼角的泪痣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
万祈安……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对奕宏这么感兴趣？你以为这样就能抢走他吗？做梦！
江青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随即又被温柔的面具掩盖。她转身朝食堂走去，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