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被修长手指挑起,玄色蟒纹锦靴踏碎一地鎏金光影。他垂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看着那道影子如墨色游龙般蜿蜒至膝前。寒意顺着脊骨攀爬,外袍下摆的金线孔雀翎羽在暮色中瑟瑟发抖。
嗓音比想象中更冷,裹挟着北疆朔雪的气息。凤昭攥紧了袖中玉韘,缓缓仰起脸。太子萧明稷的眉骨生得极高,眼尾斜飞入鬓,本该是极凌厉的长相,偏生唇畔噙着三分笑,倒像淬了毒的孔雀胆,艳丽得叫人心惊。
四目相对的刹那,殿外忽起一声惊鹊。萧明稷忽然俯身,鎏金掐丝护甲擦过他耳垂:"孔雀明王部的王子,也配穿金线孔雀纹?"
凤昭浑身一颤,肩头骤然一轻。外袍被扯落的瞬间,寒梅冷香扑面而来,绣着五爪金龙的玄色大氅兜头罩下。萧明稷的手指隔着锦缎按在他颈侧,脉搏在温凉指尖下疯狂跳动。
"嘘。"玉扳指抵住他颤抖的唇,萧明稷贴着他耳畔低笑,"雀儿该学会,对着苍鹰要收起翎毛。"
三皇子萧承璋的马鞭破空而来,他踉跄着跌进梅林。碎雪混着枯枝钻进衣领,背后鞭痕火辣辣地疼。忽然有暗香浮动,带着酒气的玄色衣袍掠过眼前,他听见马鞭坠地的闷响。
"三弟好兴致。"萧明稷的声音浸着醉意,却比檐下冰棱更锋利,"父皇昨日才赞七殿下驯的鹰隼乖巧,今日这鹰奴就伤在雪地里?"
萧承璋的咒骂渐渐远去。凤昭蜷在雪堆里,喉间忽然一甜。温热的血溅在萧明稷袍角,绽开朵朵红梅。
"别动。"龙涎香笼罩下来,萧明稷竟将他打横抱起。鹤氅裹住浑身冰凉的少年,绣着金线的衣襟擦过他染血的唇:"凤鸣岐山,其声昭昭。你们西陵王倒会取名。"
东宫的地龙烧得太旺,熏得人眼眶发烫。萧明稷握着他的脚踝上药时,他盯着那人垂落的乌发,突然想起西陵神殿壁画上的烛龙。赤鳞金目的神兽盘踞在玄冰之上,睁眼便是白昼。
他倏地缩回脚,却撞进对方幽深的眸子。萧明稷指尖沾着碧玉药膏,慢条斯理地抹过他膝上淤青:"听闻孔雀明王部的《迦陵频伽曲》,能引来极乐鸟驻足。"
五更天鼓响时,凤昭在满殿烛影里抚响了玉鸣琴。七宝珊瑚冠压得他脖颈生疼,却在萧明稷抚上他后颈时化作一汪春水。琴弦震颤着溢出最后一个音,殿外突然传来扑簌簌的振翅声。
"殿下看......"他惊喜回首,却被捏住下颌。萧明稷的吻落在颤抖的睫羽上,舌尖卷走将坠未坠的泪珠:"不及卿眸中星辉。"
萧明稷倒下去时,五指还扣在他腕间。凤昭在漫天尖叫声中扯断七宝璎珞,染着丹蔻的指尖探进太子唇齿。鲜血顺着皓腕蜿蜒而下,在满地狼藉中开出并蒂莲。
"我能解此毒。"他跪在皇帝面前,腕间伤口还在汩汩渗血,"但求陛下允我五年。"
五年间东宫的梅树开了又谢。第五年立春,当萧明稷终于在漠北找到失踪的七皇子时,却见那人赤足踏在雪地里,脚踝金铃叮当,正在教胡姬跳《迦陵频伽舞》。
"殿下终于来了。"凤昭转身轻笑,腕间疤痕艳若红梅,"只是七皇子凤昭五年前就死在大昭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孔雀明王部第十三任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