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启蒙》重点梳理——康德

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 1724—1804），德国思想家、哲学家、天文学家、星云说的创立者之一，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其学说深刻地影响了此后的哲学，开启了德国唯心主义和康德主义的诸多流派，被认为是对现代欧洲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也是启蒙运动最后一位主要哲学家

《什么是启蒙》重点梳理——康德

• 康德的个人经历
  • 康德的父母都是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徒，从他们身上，康德发现，宗教确实帮助了他父母克服生活中的各种烦恼，满足了他们的精神需要
    • 虽然康德自己对宗教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但是他认识到了，宗教，对于维持群体和提供凝聚力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 1724年，康德出生在普鲁士。他的父亲是一个制作马鞍的手艺人，家里并不富裕。康德自己也是一辈子没有挣过大钱，一直生活得很简朴，但是内心很快乐
    • 后来，到了50多岁的时候，康德成为一个拿全薪的教授，开始过上体面的生活。
• “道德律令”
  • 提出原因
    • 康德说，他知道宗教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也为这个趋势感到担忧。因为宗教本来能限制人们作恶，一旦衰落，就少了一条控制人性之恶的途径
      • 康德对人性的看法是悲观的，他认为人有作恶的“自然倾向”，人的天性中就有腐败和不善的东西。
    • 康德的伦理哲学是理性的，不需要借助传统的神学。他认为，宗教虽然满足了人的道德需要，一定程度上规范了人们的道德行为，但是却建立在了错误的基础上。一个人，不管信不信宗教，都是有道德需要的，所以说，单单靠宗教，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道德需要。
    • 于是，康德根据人的普遍道德需要，提出了一个观点，就是“定然律令”，也可以叫“道德律令”（categorical principles）
  • 提出
    • 简单来说，道德律令，也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实际上，世界上的主要宗教都有类似的道德原则
    • 康德的道德律令适用于所有的人，和那些只适用于某个地方或者某个群体的人的道德规范或者习俗是不一样的，和必须要信仰某个神的宗教也是不一样的
    • 具体来说，就是，要想知道一个道德原则是不是有普遍性，你把自己放在行为的受害者位置上试试就知道了。因此，“道德律令”是客观的，因为它需要你跳出自己的利益，再来看某条具体的道德律令。
  • “哲学层面”的道德律令
    • 人是目的，不是手段
      • 什么意思呢？康德是想说，任何一个人都有他作为人而存在的价值，他不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也不是供人使用的工具，而是应该得到公正的、有尊严的对待的人
        • 康德的这个观点其实也是对基督教的那条道德原则——“爱你的邻人”，作了世俗的表述
    • “道德律令”是每个人自己心里的声音，是自由人对自己的要求，代表着每个人的理性自我。也就是说，“道德律令”是人在经过合情合理的思考之后，内心所真正相信的，是人用理智为自己确定的规则
      • 比如，你会告诉自己，你不可以杀人，因为你不想被别人所杀；你不可以欺骗，因为你不想被人欺骗；你不能背信弃义，因为你不想别人对你背信弃义
  • 政治领域的“道德律令”
    • 他认为，政府的核心任务是保障所有人的自由
      • 康德还把“道德律令”扩展到了政治领域。
      • 康德认为，他指出人们对自由有一种错误的理解，他说，自由并不是随心所欲、随“自然”的欲望或者激情，不受节制、要怎么做就怎么做，自由其实是人能够节制自然欲望，而且知道为什么要节制自然欲望，服从道德法则的意志才是自由的意志
        • 所以，自由社会也并不意味着不要政府，让每个人都随心所欲，而意味着通过一些治理的手段帮助每个人变得更理性
      • 康德说，一个好的国家代表了我们所有人理性的部分，它会以一种普遍正当的意志来治理，并且，在这个国家里，每个受治理的人都是自由的。康德说，所有政府都应该是人性里最好的那一部分的外化和制度化的形式
  • 康德的这些启蒙思想，是他的道德、社会和政治自由观念的一部分，体现了他整体的一个思想目标，那就是，让人性中那些好的，理性的部分变得更强，直到成为一种可靠的力量，来帮助每个人自己克服人性中生来具有的弱点和自私，也让世俗启蒙有可能完成宗教教诲所无法成功完成的任务，也就是满足所有人的道德需要。
• 康德与卢梭的异同
  • 相同
    • 第一，自然与文明是分离的，不能同时存在
      • 卢梭认为文明败坏了人性，既然现代人已经不能回到美好的自然状态，那就只能靠建立新的契约社会来重新获得自由。而契约社会一旦建立起来，原初人们的自然状态就会被现代公民的自然状态代替。不过，在这个契约社会里，自由也并不代表着没有约束，而是说公民之间有了积极的互动，是平等的，比起原初人民的自由，人们还可以获得在原本是自然状态中没有的社会性
        • 在卢梭看来，契约文明是对自然的舍弃，不是对自然的复制。这个伟大的思想也影响了康德对道德的思考。所以，在康德那里，“美德”（virtue），就是文明的成就，不再是自然的了。所以，美德和自然是相对立的，并且，美德可以弥补自然的不足。康德对美德的界定甚至比卢梭还要严格，他把一切能满足人自然欲望的冲动都排除在了美德之外。
        • 所以，康德不会也把追求幸福视为一种美德，因为这是一种自然的冲动，在这一点上，他又和卢梭不大一样。康德在他的书《道德形而上学》（The Metaphysics of Morals, 1797）里写道，美德是让人履行责任的原则力量。任何能够被叫作“力量”的东西，一定是因为它有要克服的障碍，而且这个障碍最终能够被克服，不然就不能叫力量
          • 美德，作为一种力量，是人把自己的自然倾向确定为要克服的障碍，是人对自己的强制，康德强调，“这是一种强制，遵照的是人内心的自由原则”。（106）
      • 康德和卢梭一样认为，社会的人是拒绝自然人产生的自然结果
    • 康德和卢梭的第二个共同点是，卢梭的“公意”观念和康德的“道德律令”都是客观而且普遍的
      • 康德认为，人的善良意愿（good will）并不是来自自然，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自然人是凭直觉行事的，他们没有思考的概念语言，所以并没有善和恶、正直和淫邪的观念。他认为，善良意愿是人自由选择的心愿，这种心愿之所以善良，是因为理性认为它是一种普遍的、必要的道德原则
        • 举个例子，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因为努力而取得成功，你祝贺他，为他高兴，这就是善良意愿。相反，如果你恨他，妒嫉他，巴不得他倒霉，那就不是善良的心愿了。康德认为，祝贺他是你自由选择的一种心愿，并不是你天生就会有这样的心愿。事实上，后来的心理学研究发现，和祝贺相比，妒嫉反而是更自然的反应。
          • 按照康德的说法，你不妒嫉别人的辛劳成功，是因为你不希望别人妒嫉你的辛劳成功，毕竟这种妒嫉有时候会成为故意伤害你的动机，我们也见过不少因为而嫉妒而害人的事
        • 在这里，拒绝妒嫉就符合康德所说的“道德律令”了，你不喜欢的，不要加诸于别人。而且，这样的道德观是你为自己设立的道德法则，你自觉自愿遵守它，因为你是一个自由人。公意也不是来自自然的，而是来自有自由选择能力的人。就像道理律令对所有人都有保护作用一样，卢梭的公意也是对所有人有益的，它包括真实、自由、平等、尊严、法治等等对所有的人都有保护作用的道德价值和原则，而每一个这样的价值和原则都规定了人在某个行动范围的道德规则。
      • 康德和卢梭的思想在细节上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卢梭的公意是一种公共精神，康德的道德律令则是一种道德精神。卢梭强调的是社会好，个人道德也就会好；康德强调的则是，个人道德好，社会也就会好，在这个先后顺序上，两个人是相反的
    • 康德和卢梭的第三个共同点是，他们都认为，最严肃、最重要的教育任务就是培养出自由又有道德的人，而且，康德比卢梭更明确地强调过，这是启蒙的一项根本任务
      • 他们认为，人必须是自由又道德的，因为如果人不能做到这一点，唯一可以用来界定人和人性的标准也就消失了，那么人和动物也就没有区别了
      • 康德和卢梭一样，他们都把人的自由看作是一种绝对必要的价值，认为在任何情况下，人的自由都是不可以交出去的，就算有人自愿选择当奴隶，别人也不能剥夺他的自由。这样的自由观念也成为了康德的启蒙思想中最核心的部分。·
• 《什么是启蒙》的具体内容
  • 第一，他提出了公共理性和私人理性的概念
    • 康德在文章里有这么一段解释的话，他说，“我所理解的对自己理性的公开运用，则是指任何人作为学者在全部听众面前所能做的那种运用。一个人在其所受任的一定公职岗位或者职务上所能运用的自己的理性，我就称之为私下的运用”。
  • 第二，区分“普世社会”(cosmopolitan society)和“民间社会”（civil society）
    • 普世社会就是我们刚才说的，不是现实的，而是假设的社会，是人类可以用理性来一起构想的共同目标；而民间社会是现实存在的社会。
      • 康德说，在普世社会里起作用的必须是公共理性，而在民间社会，也就是现实社会里，起作用的主要是私人理性
    • 康德认为，启蒙不能只藏一个人心里，它必须是一种公开的社会行动。在《什么是启蒙》里，他写道，“必须永远有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并且，只有它才能带来人类的启蒙。私下运用自己的理性往往会被限制得很狭隘，虽然还没有特别妨碍到启蒙运动的进步”
      • 康德举例说，“一个牧师有义务按照他所服务的那个教会的教义，向他的教义问答班上的学生们和他的会众们作报告，因为他是根据这一条件才被批准的”。 这时候，“作为一个学者，他有充分的自由，甚至应该说，他是有责任把他那些经过深思熟虑的、有关那种教义的缺点的、全部善意的意见，还有关于怎样更好地组织宗教团体和教会团体的建议传达给公众”。康德认为，在这种时候，牧师运用的，就是一种比牧师这个职务本身的理性要更为宽广的公民理性。
    • 一个人不只是某个特定的社会的一部分，不只是一个德国人或者中国人，军人或者牧师，他还无时无刻都是普世社会的一部分，是人类的一员。只有当你作为普世社会的一员，你的发言或者行动，被所有人都认同是理性的话，那么，你就可以按照它来行事了，你才有理由说，我要主张的事情，是其他人类都拥有的自由和权利，所以我也同样拥有
  • 第三个方面是，康德认为，必须假设有一个普世社会，不然就没有一个标准，去衡量现实的民间社会是不是正义和公正了
    • 康德认为，启蒙不是要在这个标准下，去追求现实的人类应该“达到”什么，而是要根据普世社会的标准，去看看人类应该“脱离”什么。这，才是启蒙的真正定义。
      • 他说，“启蒙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这种不成熟状态指的是不经过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的一种状态。当一个人，不是因为缺少理智而处于不成熟状态，而是一旦没有人引导，他就缺乏勇气和决心去运用理智的时候，那么，这种不成熟状态就是他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了。Sapereaude（敢于认识）！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
      • 这样定义启蒙，也就是表明，启蒙的价值，是在于人类自我解放的努力，而不是这种自我解放会给世界或者某一个国家带来什么确定的结果。启蒙的标准不是别的，而是看它能不能去掉限制，让人类可以“对人公开运用自己理性”。（8）
• 实践理性
  • 康德在这里强调的是一种“实践理性”(practical reasoning)，用这种实践理性来决定我们应该如何去行动，比如前面说的，去“脱离人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就是一种需要人自己运用实践理性来决定的行动（他也可以决定不这样行动）。
    • 实践理性和“纯粹理性”不一样，不是要探究的是有没有上帝，有没有共产主义之类的问题；它和“理论理性”也不一样(theoretical reasoning)，不是要去决定人类应该服从什么样的权威，比如神、专制领袖、民选代表、或者是历史发展规律等等。
    • 实践理性是人类自己创造的，不是预先存在在那里，等待着人们去发现的。启蒙，就是一种实践理性，是人自发的，它有所行动，但并不能充分预测行动的结果
  • 理性“不具有命令人们如何行事的权威，它的裁决经常只是公民们达成一致的意见”。
    • 就是说，实践理性是在特定的公民社会（或者称市民社会）里形成，并且是被共同接受的。在特定时刻的特定环境里，人们是不是需要启蒙，是需要大家形成共识的。如果有许多人认为社会有危机，需要改革，那么他们就会倡导启蒙，并且会有所行动。相反，他们如果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社会中了，那就不会选择启蒙和行动了。
• 实践理性的启蒙
  • 康德说，启蒙就是摆脱自己造成的不成熟，这种不成熟让你不能独立思考和判断，所以什么事情都依赖别人做决定
    • 在康德眼里，那些完全听从政府的民众是愚昧的，他们就好像是被驯养的牛群，一直被动地接受政府给他们灌输的教条和偏见，变得越来越不成熟。就算政府把他们带入到危险的境地，他们也浑然不知
    • 康德说，一个人要想变得成熟，只靠自己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如果和很多人一起变成熟，那就会容易很多。启蒙，当然不能靠智者一个人在那冥思苦想，而它需要有一个适当的社会坏境，这个环境给人民一些新思想、新观点、新行为的示范，给人们启蒙、学习的机会。
    • 康德在《什么是启蒙》里说，“如果让公众自由，那么启蒙便是不可避免的了”。他的意思是，如果一个社会是自由的，那它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开明，相反，如果一个社会不自由，那就算少数人得到了启蒙，也很难产生大的影响。
      • 因此，康德才说，启蒙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观念的传播，更在于启蒙行为的实际影响，一旦人们开始在公共生活中运用自由，比如在公共论坛上公开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们的想法就有可能影响到权威人士的决策。所以，在私人层面和公共层面上运用自由是不一样的，公共层面的自由能产生启蒙的作用，而私人层面的自由就没有这么大的作用了
• 康德的普世主义
  • 而康德的普世主义又进一步发展了这个词的意思，他强调的并不是一种像绅士那样的、见多识广的特质，而是一种正派的伦理观念，它包含着对集体的责任、无私，相互的帮助、自我克制等等
• 康德对自由的理解
  •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理解的自由，都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是针对压迫、束缚，或者禁锢、奴役来说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对自由的要求。但是，不同生活领域里的自由是不太一样的，不仅要求不一样，重要性也不一样。一直以来，人们谈到自由，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对于不受暴政压制的一种保障，还有公民权利的自由，尤其是言论自由
  • 但是，康德更加关注的是，在这些之外的、更核心的自由。他说，人要自由，需要找到自己在宇宙里的恰当位置，也就是人的“独特地位”。
    • 他认为，人的地位比天使要低，但是比禽兽要高，人类要拒绝所有不符合自己真实水平的诱惑，而且，只有人类才能防止和矫正自己容易犯下的错误。但是，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自动做到的，要做到这个，人需要摆脱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愚昧，变得成熟起来，这就是启蒙最主要的部分——自我启蒙
    • 从不自由到自由，从未启蒙到启蒙，这是一个人的自主性意识慢慢变化和进步的过程。 1784年，康德在写《什么是启蒙》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这个世纪的启蒙还在一种不太清楚的状态之中。他说：“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们目前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启蒙了的时代？那么回答就是，不是。”不过，他在后面写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启蒙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