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学述要

这是一篇关于阳明学述要的思维导图

钱穆.阳明学述要[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5.4

• 一、 宋学里面留下的几个问题
  • 评论王阳明心学的价值和地位，要看他解答问题的一面
  • 宋代学者所热烈讨论的问题
    • 本体论
      • 共同见解是“万物一体”
      • 天地万物一体之理，究竟应该格之外物呢？还是应该立之吾心？这是宋儒争论未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 修养论
      • 共同见解是“变化气质”
      • 宋儒意见，人生一切习惯，皆从躯体起。所谓“气质”，即指躯体而言。
      • 要泯化小我，还归大我，则须把天地万物与我一体的理想常存在心，成为心理上思想的又一新习惯。待那新习惯既成，以前旧习惯自除，小我之私，便自泯化。那时则是变化气质之后的理想境界了。
      • 伊川：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
        • 治怒，明理都是变化气质的实际工夫。克己是泯其小我。明理是复归大我。
        • 变化气质只是要泯其小我，复归大我。
      • 敬
        • 是一种心理的态度，或说是活动。若从反面说，则是中心没事，是心无所系，是心底里无潜隐，无躲闪；若从正面说，则是循理，是敬。人心有所系便是私，能循理便是公。
        • “敬”字的主要涵义，本是要人去私欲，循天理。
      • 敬的持守以前，还须有一番“致知”的工夫。
      • 变化气质最要先在求知
      • 二程的言论，始终是徘徊在“敬”与“致知”的两面，似乎有一些游移不定。
      • 任何一种学说，若在它自身包涵着两种以上的岐趋，必会逐渐引申扩展以至于分裂。
        • 朱子要人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主张先从“致知”一边下功夫
        • 二陆要先发明人之本心，主张先从持守方面下功夫
        • 朱熹以陆象山为太简，陆以朱为支离
        • 陆象山自居于“尊德性”，朱熹自居于“道问学”
  • 我们若明白了宋学里面所留下的几个重要而未决的问题，便更易知道将来阳明学的贡献和意义。
• 二、 明学的一般趋向和在王学以前及同时几个有关系的学者
  • 明学的一般倾向
    • 最显著的，是他们的“重行”而“轻知”
    • 第二是“一元论”的倾向
    • 第三是一种“折衷融会”的学风
    • 第四是他们的“各立宗旨”，“互争门户”
  • 一 吴康斋
    • 吴康斋是胡敬斋、娄一斋、陈白沙的先生。白沙与阳明，是明学的两大宗
    • 阳明学风，要人摆脱文字言说，反向自身自心上来，这一点可说与康斋极近
  • 二 陈白沙
    • 白沙从学康斋之门
    • 照白沙意思，往古来今，四方上下，格不尽的物，穷不透的理，只归结在一个把柄上。
      • 把柄指“此心之体”
  • 三 湛甘泉
    • 陈白沙学生，和阳明同时。特别侧重于“随处体认天理”
    • 没有确定天理的本身，究竟在物，还是在心？
  • 四 罗整庵
    • 和湛、王同时。
    • 他讲工夫，也还在存养、省察的两边徘徊着，仍只落了“敬、义夹持”“明、诚两进”的窠臼
  • 当时学术界所要努力的方向，及他们所遭逢的阻难，确还自北宋依赖诸儒走着的老路。
• 三、 阳明成学前的一番经历
  • 十二岁
    • 立志做世上第一等事，成圣
  • 十五岁
    • 有志经略四方，曾出塞逐胡骑射，深慕功绩和豪杰
  • 十七岁
    • 结婚。婚期当天问道士养生之理，对坐忘归直到次晨
  • 十八岁
    • 谒见娄一斋，认为圣人必可学而至。
  • 二十一岁
    • 格竹而病
  • 二十六岁
    • 读尽兵书
  • 二十七岁
    • 病，养生，有遗世入山之意
  •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岁
    • 从政
  • 三十一岁
    • 告病还越，实习导引术
  • 三十三岁
    • 又入政界
  • 三十四岁
    • 和湛甘泉倡明圣道，授徒讲学。
  • 三十五岁
    • 谪龙场驿。
  • 三十六岁
    • 赴谪至钱塘
  • 三十七岁
    • 到达龙场驿。忽而中夜大悟，发明“格物致知”新学说。
  • 他说“立志”，说“诚意”，说“事上磨练”，说“知行合一”，说“简易”，说“真切”，凡他说的一切，我们要把他自己成学前的的种种经历来为它下注释。
• 四、 王学的三变
  • 第一变
    • 三十八岁在贵阳，始论“知行合一”。主张以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
    • 还只是讲了一个“去人欲，存天理”，还只是讲了一个“变化气质”，还只是讲了一个“静存动察”
    • 还只借前人话头来证述他自己的经验。
  • 第二变
    • 四十六岁以后，阳明立了许多奇功伟绩，尤其是讨平朱宸濠之变
    • 五十岁在江西，始揭“致良知”之教。
      • 始有自创宗旨
      • 良知之说是从百死千难中得来
  • 第三变
    • 五十三岁在越，天泉证道
• 五、 王学大纲
  • 一 良知
    • 知善知恶是良知。
    • 良知是天理之昭明灵觉处，故良知即是天理。
    • 天理只是分善别恶的一个总名。至于善恶的标准，推及本源，只在人心的自然灵觉处。所以天理只从人心上发，除却人心，不见天理。
      • 那个为天理本源的心，便叫“良知”
    • 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
      • 人心真诚恻怛的求生，那生便是天理。一切助长生者是善，一切催抑生者是恶。人心真诚恻怛的求爱，那爱便是天理。一切助长爱者是善，一切催抑爱者是恶。那一番求生、求爱的心，以自然明觉而发见，那便是良知，良知便是自然明觉，所明觉的则称天理。
    • 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只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
      • 一切善恶最后的标准，便是人心之好恶
      • 人又叫一切善为天理，其实则只是人心，只是人心之好恶。
    • 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看书不能明，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心体上体当，即可通。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 人心即是天理，更不烦有所凑泊。人心自然能明觉得此天理，也不烦再有所谓工夫了。
        • 这便是王学对宋儒传统大问题获得了一个既简易又直捷的答案之最大贡献处。
  • 二 知行合一
    • 知行在本体上本是合一的。知行不合一，只为有私欲隔了。
    • 至善只是此心纯乎天理之极便是。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
    • 不曾为私欲隔断的心体，那心体的流露便叫天理
    • 讲王学的人，只要真认识那些隔断本体的私欲，自然能会得他所说“知行合一”的本体。
    • 当知彻根彻底不使一念不善潜伏胸中，便是没有私欲隔断，自见“知行合一”的心体了。我们若真能做到这一番工夫，其实也即是宋儒所说“变化气质”的最大成效了。
  • 三 致良知
    • “致良知”即是“彻根彻底不使一念不善潜伏胸中”的方法
    • 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发，更无私意障碍，即所谓充其恻隐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所以须用致知格物之功，胜私复理，即心之良知更无障碍，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则意诚。
      • “致知”只是要此心不为私欲所障碍
    • 要此心纯是天理，须就理之发见处用功
      • “理之发见处”，即所谓“良知”
    • 阳明“知行合一”，即是北宋传下的一个“敬”字
    • 阳明“致良知”，即是北宋传下的一个“义”字
    • 变化气质——敬？——义？
    • 北宋以来“敬、义夹持”，到阳明手里，便浑化为一了
      • 解决了工夫上的争端
  • 四 诚意
    • 阳明常把“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来指点知行的本体，可见知行本体只是一个“诚”，诚意之极，知行自见合一，便是真能好恶的良知。
    • 以诚意为主，即不须添“敬”字，所以提出个诚意来说，正是学问的大头脑处。
    • 阳明把“致知”来代替了北宋相传的“集义”和“穷理”，又把“知行合一”和“诚意”来代替北宋相传的一个“敬”字。阳明已为北宋以来理学传统上难决的问题，给了一个圆满的解答，但他不曾树着革命的叛旗来打倒北宋以来的前辈。
  • 五 谨独
    • 人若不知于此独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处用功，便是作伪。此独知处便是诚的萌芽。
  • 六 立志
    • 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善念存时，即是天理，此念如树之根芽。立志者，长立此善念而已。
    • 别人不知，只我自知处，是谓独知。若能从独知处下工夫，久久自见意诚境界。意诚了，自得认识“知行合一”的本体。识得此体，自会悟到自己的良知。
      • 王学的真路子
  • 七 事上磨炼
    • 对于本体方面心与物的争端，阳明又如何来解决？
    • 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鼻无体，以万物之臭为体；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
      • 阳明即不偏在心，也不偏在物，他在心、物之间特别指点出一个“感应”来，这是王学的超过朱、陆处。
    •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 阳明晚年讲学，特地要说一个“必有事焉”，惟其有事，乃有心与物可见。
      • 看便是一事。
    • 除非槁木死灰，耳聋目盲，如何能不闻不见；只待闻与见，此心与外物便同时分明。故说“心无内外”，只须在“事上磨炼”做工夫；这里才见得是王学折衷朱、陆，打通心物内外两端的精神所在，这里才见得是阳明精一之训。
      • 阳明平素教人，只指点出天理、人欲的分别，不再主张有内心、外物的分别，这是王学的高明处。
    • 离却天地万物，亦没有我们的灵明
      • 他所说的灵明，仍只是感与应，仍只是必有事焉，仍只是一向所讲的知行合一。
    • 阳明所谓的事上磨炼，也只是磨炼自己一心的喜怒哀乐。便是磨炼自己良知的感应。便是磨炼此知行合一之本体。
    • 然天理亦自有个中和处，过即是私意。
      • 阳明所谓“事上磨炼”，还只在一个“存天理，去人欲”，叫自己的喜怒哀乐恰到好处，不要过分。便是所谓“中和”的地位。便是阳明所谓的“心体”。
      • 要心体呈露，还是免不掉一番洗伐克治的工夫
    • 省察是有事时存养，存养是无事时省察。
      • 不论有事无事，只是个“必有事焉”；只是个“存天理，去人欲”；只是要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一个未发之中，和发而中节之和。这是阳明所谓的“事上磨炼”。
    • 阳明晚年特别提出“事上磨炼”一句口号来，只为要在朱子格物和象山立心的两边，为他们开一通渠。
    • 尽天下之学，无有不行而可以言学者。
      • 天理在实践中，良知亦在实践中。天地万物与我一体亦在实践中。不实践，空言说，则到底无是处。
• 六、 阳明的晚年思想
  • 一 拔本塞源之论
    • 讲良知之学，每易侧重在个人方面，而此篇所论则扩大及于人类之全体。
    • 讲良知之学，每易侧重在内心方面，而此篇所论则扩大及于人生一切知识才能与事业。
    • 讲良知之学，每易侧重在人与人之相同处，而此篇所论则同时涉及人与人之相异处。
    • 讲良知之学，每易侧重在伦理问题的一部分，而此篇所论则同时涉及政治、经济、社会的一切问题上。
    • 从良知见地，阐发人类最高可能的平等性，以及为人群分工服务的个别的自由性。
    • 至于知识才能，讲良知的人，并非加以抹杀不去理会；只要教人各就自己分量尽力，不作分外希慕，不为功利借资。
  • 二 大学问
    • 阳明平素在他内心深处，确实信仰《大学》，信仰朱子。他自己有了启悟，也必訢合之于朱子和《大学》而后快。
    • 但究竟阳明是在说他自己的话，并非真的在说《大学》。
  • 三 四句教
    • 原来在心既无善恶，在物也无善恶，只有此心之好恶，便是天理。只要一循此心好恶之纯，而不再着一分私意，便是所谓“循天理”，便是所谓“诚意”。
    • 若人先要寻求一个善的天理孝和弟来放在自己心上，他便不免舍心逐物，忘了自己的良知，也决不会真认识得孝弟至善的天理。
    • 阳明一面说“至善是心之本体”，一面却定要说“无善无恶是心体”，其意只为怕人“舍心逐物，将格物之学看错了，终日驰求于外，做得个义袭而取”的缘故。
      • 因此阳明讲诚意，也就有两说
        • 一是意有善恶要人在为善去恶上用功夫；
          • 此为中根以下人说法，只为有习染掩蔽了他的良知。
        • 一是意只有好恶，只要人如实的好恶便得。
          • 此说乃为上根人说法，便是所谓“即本体便是功夫”了，不容得再有功夫
    • 曰：“为学工夫有浅深，初时若不着实用意去好善恶恶，如何为善去恶！这着实用意，便是诚意。然不知心之本体原无一物，一向着意去好善恶恶，便又多了这分意思，便不是廓然大公。《书》所谓‘无有作好作恶’，方是本体。所以说有所忿懥好乐则不得其正。正心只是诚意工夫。里面体当自己心体，常要鉴空衡平，这便是未发之中。
      • 这便是说：在未悟未发之中以前，自然不免要着意去好善恶恶；若是已悟未发之中以后，他所好便是善的，所恶便是恶的，更不要再多一个好善恶恶之意。
    • 若我们认真此“知行合一”的本体，不要把行的一边忽略了，则行已落实到具体人事上，我们不能说人生一切具体行事，全是无善无恶。若必如此说，决然会转入猖狂妄行，所谓狂禅与伪良知那一条路上去。
    • 你未在事上磨炼时，心事同归于寂，你一经到事上磨炼，那事的善恶，也即一是明白起来。
      • 故说“无善无恶心之体”，也即是理之静。“有善有恶意之动”，也即是理之动。
      • 讲王学，还是该切实扣紧在实际人生上，却不必先有一番悬空的摸索与思辨。那才始是主张“知行合一”的真精神。
• 七、 王学的流传
  • 一 王龙溪
    • 龙溪力持“四无”之说，后儒群起疑辩，他的后学，也确多流弊。然他于阳明亲炙日久，他的四无说，也本为阳明说首肯。他论良知也实有精卓处。不得以此后流弊罪一人。
    • 后来学龙溪的人，自入魔道，却不能尽怪龙溪。
  • 二 王心斋
    • 王心斋是泰州学派的开山。
    • 心斋意气高，行事奇，阳明生时本已屡加裁抑；他的格物说，到底不脱平日熟处，以后张皇过甚，遂令良知流为狂禅。
  • 三 罗念庵
    • 江右王门代表
    • 他把一“诚”字来释“良知”，真可说得阳明真传。